第91章
玉霁的眼神沉了沉，骨骼分明手指无意识地攥卷了书本。
王允继续道，“听说这次百狩宴大公主也要参加，也不知她身子股这么弱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啊。”
闻言，玉霁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，少年手指松落，蹙眉理了理被捏出褶皱的书皮页子。
“是吗……那我也去吧。”
王允眼皮一跳，意外来得太突然，“太好了，那…郎君我去给你准备几件干净的衣裳。”
玉霁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，一片桃花落下掉在了少年清香的书卷中，他怔怔盯了半响。
*
这边，谭妙花刚收到消息，手中的桂花糕也不香了，她瞪大了双目道，“什么？百狩宴还要出宫？”
紫檀道，“是啊…这个宴会还是女尊您设的呢……每年春日都要举行。”
谭妙花悲伤扶额，每日天不亮就早朝，下完早朝后又要处理后宫的妃子，时常还要象征性得讨好玉霁生怕他心情不好给自己噶了，到了晚上还要批上一个多时辰的奏折，她真是疲倦得不行，下一辈子……她再不要拥有什么高位大权了。
“能不举行吗……”谭妙花喃喃道。
紫檀也知谭妙花有多忙碌，曾经女尊不理朝事，整日沉迷于后宫莺莺燕燕，喝酒玩乐中，这一年确实改变了不少，她也是很心疼女尊的。
可惜这一朝天子金口玉言，怎能随便撤了。
“不能的……外邦已有使臣邀约来参加。”
谭妙花认命道，“那行吧，带上阿姐，她能帮我分担不少事务。”
听到谭妙花提起大公主，紫檀一年以来压抑的想法忍不住说出，她咬了咬牙道，“女尊，我有一事一直想说。”
谭妙花道，“你说吧。”
“其实…那年火灾时，奴……”紫檀欲要开口，门外女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她。
“妹妹。”是谭妙允。
听到谭妙允的声音，谭妙花就欣喜地似小兔子一样从榻上蹿了起来。
“阿姐！你来啦。”谭妙花匆忙跑过去扶住身子羸弱的女子。
紫檀口中的话咽了回去，暗自退到暗角处，很多年后，每想到此刻，谭妙花都心生后悔，要是她当时能听紫檀说，会不会一切就不会发生了……
“阿姐今日来可是又给妹妹我带了什么好吃的？”谭妙花双目放光，盯着谭妙允婢女手中的食盒。
谭妙允真是神奇一般的女子，不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，妙手回春，这做饭竟还是一绝。
曾经她听人说他们姐妹二人感情不和也心生忐忑过，不过这一年的相处，她竟发现谭妙允是这样的温柔，朝中许多事她都会帮忙处理，谭妙花自己从来没有过姐姐，如今有了才发觉是那般地好。
谭妙允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，“就知你忙碌功事还未用膳，我刚做了几道小菜你尝尝。”
她吩咐女婢将食盒中的饭菜端上桌，有清蒸鲫鱼，红烧蹄髈，冬瓜排骨汤，红烧鸡爪……
谭妙花饿得饥肠辘辘，盛起一碗汤喝下，暗角处的紫檀珉了珉唇，颇为心忧地看向她那心大的女尊陛下。
“阿姐，这汤真香。”
“香便多喝些。”谭妙允温柔地笑着，她看着谭妙花近日消瘦的脸颊，心中长叹，她这妹妹到底是真的长大了。
“后日便要百猎宴了，你准备妥当了吗？”谭妙允问道。
一提这事谭妙花心中就窝火，“明年就不举行了。”
谭妙允眼神晦暗了一下，笑问道，“怎么了，我记得妹妹很喜欢的。”
“再喜欢也有厌倦的时候，这百狩宴就是个游玩的，犯不着兴师动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举办吧。”谭妙花扭头看向眼前柔弱的女子，突然神色道，“阿姐，我觉得要是你来治国一定比我做的好。”
谭妙允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颤了下，她蹙眉道，“你胡说什么，你天资聪慧该是女尊。”
谭妙花忽然拉住她袖中冰凉的手指，道：“阿姐，我找了很好的医师，一定能为你治好痨疾的。”
谭妙允不知她今日为何有感而发，皮上扯过一丝笑，“好。”
姐妹二人聊得欢乐，不一会儿一个纸鸢竟然飞了进来，落到了谭妙允的脚下。
女子捡起地上用粗布封制作的纸鸢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，“这纸鸢真大啊。”
屋外的彩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，道：“奴婢院中飘过来的，想必是哪个大胆的宫人做的，奴这就去处理。”
“不必了，不就是个风筝而已，又不是什么凶气随便训斥两句就好了。”谭妙允抚摸着纸鸢说。
正在吃着食物的谭妙花点头道，“就按姐姐说的，彩微你先下去吧。”
“这纸鸢……”彩微看向谭妙花。
“他们把风筝飞到了我这里自然是别想拿回去的，回去告诉他们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惩罚了。”
彩微退下后，谭妙花这才忍不住问，“姐姐，你很喜欢纸鸢？”
谭妙允微笑着抬眼，“是啊，我记得小时候父亲为我做过一个模样不知漂亮了多少倍的，比这个漂亮多了，用金丝银线缝制……”
“可惜……”谭妙允的眼神忽然暗了暗。
谭妙花注意到她的失落，下意识询问，“怎么了？”
谭妙允那双从来不喜不怒地琉璃瞳看向她，平静道，“可惜后来被妹妹你毁了。”
“什么……”愧疚感瞬间侵袭全身，谭妙花顿觉手中的鸡爪也不香了，她有些尴尬道：“我毁得啊……”
谭妙允静静地盯着她几秒，倏地笑道，“你别自责，这都是陈年往事了，那时你太，小我能理解。”
“阿姐……”谭妙花珉了珉唇，盯着谭妙允怀中的纸鸢道，“你放心…我会还你一个。”
谭妙允神色微怔，她笑着点了点头，可袖中指骨快镶进肉中。
*
二日后，百狩宴举行，浩浩荡荡地队伍从皇宫出发，若不是有宫女贵家女劵们陪同，如此浩荡的场景，只怕都以为女尊大人要出征打仗了。
坐在奢华的轿辇，谭妙花其实还是有些羞耻的，就连她的阿姐也只是骑马随行，她虽贵为女尊可未免也太娇弱了些……
谭妙花得知往年原身主办百狩宴时同样铺张浪费，她本想免去一些，可谭妙允却十分反对，大姐姐说出行路途危险必须要带上这么多人。
她当时觉得有理，可眼下坐在这十分瞩目的龙辇中越来越觉得不踏实。
此时的队伍已经抵达狩猎的山路上，谭妙花不时警惕地张望周围环境，山路并不平坦，丛林草木颇多，格外静谧。
随行的宫女彩微靠前，“女尊，可有事？”
谭妙花道，“无事…就是轿撵坐得不太舒服。”
彩微道，“女尊先忍着，走过这躺山路就能抵达了。”
谭妙花点了点头，安静坐回轿辇，她仍旧好奇地翻起车帘向外看去，本来是想欣赏景光来缓解心头焦虑，侧头却看见一旁与谭妙允并肩而行的玉霁。
两人马匹并肩，虽未说话，但彼此之间气息祥和安静，谭妙花注意到少年眉眼弯起的弧度。
她起先不明白玉霁为何非要跟着自己出门，面临随时可能突发的情况，但现在明白了，这少年敢情是想出门撩妹？
一匹白色马匹又靠近谭妙允身侧，是幻凌，谭妙花眯了眯眼，她突然发现这幻凌时而小心忐忑地看向谭妙允，这羞涩不安表情怎么越来越让人匪夷所思啊？
谭妙花不知不觉用扣着手指，闷闷道：“莫非幻凌也喜欢大公主？”
【宿主，你不是看到了吗】
谭妙花叹了口气，松了车帘老老实实坐回去，“看来，是没人喜欢我了。”
她的语气中有些委屈，其实…她也挺好看的，这女尊坐到这个分上，就连自己的男妃都不倾慕自己，太失败了。
她正感慨时，车帘被人拉起，一缕阳光阳光透了进来，一个面似桃腮的粉衣男子道，“女尊，你可饿了？”
这位是哪个妃子？她有点记不起来了。
看谭妙花神色古怪的模样，粉衣男子桃花眼中闪过幽伤，“我不及玉霁美，也不如幻凌妃让女尊记得，我叫明涯…女尊日后记得我好不好？”
看着小可怜委屈的模样，谭妙花保证道，“我以后定记得你。”
明涯给谭妙花塞了一包桃花酥，在轿外与她说些有趣的事情，谭妙花边听边吃着东西，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，她笑得十分开心，这个明涯天生会说笑话段子，真有趣。
她没注意到，后方玉霁投来的目光，少年盯着她笑容满面的模样，黝黑的瞳中闪过一丝晦暗。
第71章 第七十一章
车辇行驶到中途, 谭妙花坐靠在车中正准备眯眼酣睡，缓行行驶的车辇忽然停下，彼时一群乌鸦叫声划破万里长空。
谭妙花阖下的眼皮倏地睁开, 还未反应过来，马车外众人惊呼叫声, 无数似淋雨的箭枝飞速而来。